2008年,如今的金牌制片人侯鸿亮和李晨约饭,聊到了《士兵突击》,两人赞不绝口。李晨记得曾经看过编剧兰晓龙另一个剧本,还没被拍过,侯鸿亮一个电话追了过去。
同年10月,这部剧在江西开拍。
当年还没有流量的概念,剧里的四位男主演,后来都成了实力派中生代的“顶流”,再想合作,难上加难。但在当时,大多藉藉无名。
那是大众只知“史今”不识张译的年份,观众听到他的名字仍会一头雾水,观众记住的,还是《士兵突击》里那个看着天安门大哭的退伍班长;
廖凡还是个以“反派形象”为主的配角,《白日焰火》尚未绽放,他距离金熊影帝还有5个年头;
李晨也还不是扎根综艺的“大黑牛”,人们看到这个阳光灿烂、意气风发的小伙子,总觉得在哪见过;而那时候的杨烁,几乎没人见过。
四个不温不火的演员,一个后来大红大紫的导演,一头扎进了这部剧里,剧的名字似乎映衬着每个人当时的处境——《生死线》。
关于这部剧,孔笙至今念念不忘,这个后来拍出了《琅琊榜》、《大江大河》的导演说,在他的作品里,《生死线》还是最爱。
三教九流,谁的理想更深沉
在豆瓣上,《生死线》是“兵团线”三部曲中唯一一部9分以下的作品,知名度也远不如《士兵突击》和《团长》。但能让导演念念不忘,还要归功于编剧兰晓龙扎实的剧本。
兰晓龙的战争军旅戏,有别于同类国产剧,个人风格浓重、剑走偏锋。他的故事里,人是活的,打仗是会怕的。草根和英雄,随时都能转换。
故事的发生地,就在一座沿海的港口小城——沽宁。日军觊觎已久,假扮进城,买通帮会、收降国军,待到总攻之时,沽宁一夜失守。
沽宁城就像当时的中国。
但这部剧讲述的,并不是人的生活如何被战争绞碎,而是普通人如何从一地残渣,到奋起反抗。
就像《士兵突击》里的许三多,从“坑主”到兵王。就像《团长》里的一群散兵游勇,最终成了抗战英雄。
兰晓龙说,自己就是想要“批量”生产个性的人。
但《生死线》不同的地方在于,此前的两部剧,从未有过如此之多不同阶层的角色。他们不是军人的慷慨赴死、“马革裹尸”,他们是广大国民中的三教九流。
廖凡饰演的欧阳山川一开始便信念坚定,他有妻有子,有软弱与艰难,但在别人眼里,他是灯塔,他是磐石。
灯塔照耀不到的地方,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经历过迷茫。
李晨饰演的国民党上尉龙文章,开始时还和往常的角色一样,骄傲甚至略带轻浮。直到阵地失守、司令自杀,他忽然慌乱。
骄傲的人一直相信着的东西消失了,他委顿而疲惫,失魂落魄、跌跌撞撞走在路上,心里还是决定重新找到信仰。
张译饰演的美籍华人何莫修更像是个参与其中的局外人。
他不敢杀人,不愿杀人,从小被教育的自由、科学,在战场却毫无用处,还不如村野莽夫。
何莫修聪明,很少怀疑,又时常为自己的身份纠结,他的任务,就是找到自己。
在最最绝望的时候,他念着:我趟过地狱的熔岩,心中流淌着人间的溪流……
那正是当时张译的写照。
《团长》杀青后,张译被角色所困,沉痛的压抑使他久久无法脱离,兰晓龙说,何莫修就是在给张译疗伤。
最后,何莫修干净整洁的西装三件套染上了炮灰和血迹,变成勇士的战袍。他从一个说话都哆嗦、谁都看不起的废物,变成了英雄。
史航曾评价说:“好多电视剧是抗战的《水浒传》,而《生死线》是抗战的《封神榜》,把一些人的战斗和生活写出了玄怪一样的东西,有种离地半尺的怪异和豪情。”
生死之间,谁都不是胜者
兰晓龙的作品很虐,他对“虐”字有专属定义:不该死的都死了,活下来的还惨过死去的。
这样的情节太常出现:《士兵突击》里,伍六瘸了腿退赛,史今被迫退伍;《我的团长我的团》里,虞啸卿没能实现对龙文章的承诺,炮灰团难以抗拒的命运……
到了《生死线》,抗日战争胜利了,四位主角死了一半,留下的人,生不如死。
剧中,一向温文尔雅的欧阳,在抱着四道风僵冷的尸体时,撕心裂肺的吼道:“你们都不在了,这他妈叫什么胜利?”
《生死线》并没有纠结于胜与败,生与死,相比于歌颂战争,《生死线》更多的是在反思战争。
在最后一集,当护送何莫修离开的人说他们会用生命保护他的时候,何莫修大喊:“用什么都好,就是别用生命!”
这是兰晓龙最想传达给观众的,也是《生死线》真正传达给观众的。
“都死了算是胜利吗?”
说自己是个“暴力的和平主义者”的兰晓龙,最终用这样一部剧,为他的军旅三部曲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