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4月的一天,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进来了一对俄罗斯夫妇来办签证,男子称自己叫阿廖沙是刘少奇的孙子,要去中国探亲。海关工作人员,一头问号,没听说过刘少奇有个俄罗斯的后代呀?赶忙打电话询问,没想到结果大吃一惊,他说的竟然是真的。
这位男子叫做阿廖沙,他是刘少奇长子刘允斌的儿子。
阿廖沙(刘维宁)
苦水里长出的向阳花
刘允斌是刘少奇和已逝的妻子何宝珍的长子。
1967年11月21日,刘允斌卧轨自杀,留下的只有他风雪夜离家前,整齐摆放在写字台上的钢笔。
“我的一生没有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的地方,唯一委屈的只有妻子。”
作为刘少奇的孩子,他终于还是去见了父亲。
苦水里长大的孩子,从没后悔把一切都奉献给国家。
何宝珍
何宝珍和刘少奇总共有三个孩子,刘允斌、刘云若和刘爱琴。和那个年代所有为中国抗战付出一切,炮火里奔波的革命者一样,为了祖国的革命事业,没有办法跟孩子团聚,只能托付给老家的亲人或者革命战友。
这三个孩子啊,几乎都是苦难里长大的,小女儿刘爱琴找到时竟然在做人家的童养媳。
刘允斌13岁时才回到父母的身边,在此之前他被托付在刘少奇的大哥家里,困难的年代,家里又多了张嘴,除了六伯,没人待见他。
五岁时,他就已经没有了享受童年的权利。他像小长工一样,跟大人一起下地干活,大人可以坐下歇歇脚,可他不能,看着人抽烟休息,他也想,慢慢地就学会了抽烟,就是想有个借口歇一下。冬天的田,冻得梆硬,没有鞋子的孩子只能打赤脚踩在地上。
左起:朱敏、刘少奇、刘爱琴、刘允斌
他说,他很多次跪在田里,求老天爷帮帮他,帮他找到父亲,他愿意将来修座庙报答他。
也许这世上的人都经历过苦难时,老天是不开眼的。直到13岁那年,有天六伯对他说,父亲寄来了路费,要接他回家。
而就在他回去的前一年,妈妈何宝珍已经去世了,死前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十月怀胎的三个孩子,一个都没见到。
好在,父亲还在,还有家。父亲工作很忙,但是很关心他,父亲的新妻子王光美对他很好,以至于在他长大成家工作回国,他一直都愿意称称呼她为妈妈,总是挂在嘴边,让我妈妈如何如何。
刘少奇与王光美
1939年,周恩来总理在党校讲课时,从马上摔了下来,乘坐飞机前往苏联治病,刘少奇就把孩子随周总理送去了苏联学习。从小吃苦长大的刘允斌,异常地珍惜学习的机会,他非常努力。
1941年,德国侵越苏联,莫斯科一片混乱,儿童的生活根本无法得到保障,朱德的女儿朱敏甚至被抓去了集中营四个月。刘允斌和毛岸青、毛岸英他们一起不断地为此作出努力,偷偷献血,在学校帮军队缝衣服,革命战士的后代从不畏惧生死。
1945年夏天,战事慢慢平息,刘允斌高中毕业了,他成绩一直优异,考入了莫斯科钢铁学院。1945年美国对日本投放了原子弹,一向气焰嚣张的日本竟然乖乖投了降。而苏联也开始想尽办法搜罗关于原子弹的一切资料和设备,企图展开本国的研究。
莫斯科大学
刘允斌意识到原子弹会对自己的国家有种重大的意义。于是他退学重新报考莫斯科大学化学系核放射化学专业。还在遥远的苏联,遇到了一个美丽的苏联女孩玛拉,有了自己的家。
相恋是美好的。1956年,中国原子能代表团访问苏联时,住莫斯科的列宁格勒饭店里,刘允斌是那次活动的翻译。五一劳动节,代表团在北京饭店聚会,刘允斌和玛拉来晚了,大家罚他喝酒,三下两下把他灌醉了,玛拉心疼的在旁边心疼地抹眼泪。
他们有两个可爱的混血宝贝,女儿叫索尼娅,儿子叫阿廖沙。
是的,就是大使馆里出现的那位阿廖沙,中文名字刘维宁。
刘允斌(左一)和妻子玛拉(右一)一家四口的合影
刘允斌不抽烟,不喝酒,很是体贴妻子,惹得周围的苏联姑娘,直羡慕玛拉怎么找到如此好的中国丈夫。
1955年刘允斌获得副博士学位,在莫斯科大学研究所工作。
有一天,他收到了来自父亲刘少奇的一封信。
父亲什么也没说,只说了国家需要他。
“我始终把苏联当成我的第二故乡,我在中国只生活了14年。而在这里 却生活了18个年头,相比之下,我对这里比对我的祖国还要熟悉得多。我也非常喜欢这座美丽的城市,但是我不能不回去,因为贫穷的祖国更需要我,就好像一个大病初愈的母亲更需要儿子强健的臂膀扶持一样,我的感情相信你一定能够理解。”
1960年刘少奇在苏联与儿媳玛拉(右一)和孙女孙子合影
这一身本领,本就为了建设国家,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妻子和孩子。
彼时阿廖沙才5岁。
祖国需要,肝脑涂地
从此没了苏联的副博士,多了位中国研究所里废寝忘食的研究员。
要研究原子弹首先要有合格的核燃料,核燃料来源于铀矿。
但天然铀中只有含量占0.7%的铀235可以利用,而占99%以上的铀238是不能直接利用的。但铀238有一个特点,在中子的轰击下,它可以转化为钚239。钚239是一种比铀更高级的核燃料。如果用它来制造原子弹,在相同的威力下,可以比铀235做得更小、更轻。
1960年刘少奇在苏联,抱着5岁的阿廖沙(左)和姐姐索尼娅(右)
但是分离钚239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样的材料,在任何国家都是绝密。
而当时分离钚的工厂还未设计,苏联撤走对中国的援助,带走了所有的资料和专家。
我们要一切从头开始,于是中央决定在内蒙古建立一座核燃料工厂,也就是后来大家都知道的包头202厂。
包括刘允斌在内的研究人员们开始了艰苦的奋战。谁能知道眼前这样鞋子包不住脚,头发凌乱的男人可是个苏联博士呢。
1964年l0月16日,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了,喜讯传到202厂,刘允斌喜极而泣,这么多年的化学学习不就是为了它吗。如今终于成功了,也不枉他做出的诸多牺牲。
新中国的建设事业是跑着来的,解决了一个难题会有新的出现,从零开始不是一句假话。刘允斌一次又一次投身在这危险而艰巨的任务中。
刘允斌
如果有人问他是否担心过自己的安全,没人知道答案,我们只能知道结果。而包头202工厂里遍布的他行走的每一条痕迹,都是他对新中国的每一声期盼。
那他本人在生活里是什么样子呢?
他喜欢吃辣,辣的斯斯哈哈,也不肯停下;
每天中午休息可以去小卖部买牛奶加餐,他总会给朋友买两块巧克力,说自己不喜欢;
工资还没定级,拿着借来的100块给玛拉买开士米;
说困难的时候家里吃的比普通人家还困难,所以身为高干子弟,从不坐小汽车;
总是亲切地喊王光美妈妈,
他就是这样的,时刻记着自己的父亲的儿子,是党的儿子。可是这样的刘允斌却死了,卧轨自杀。
刘允斌和妻子
那天夜里,风雪漫天,他依然背诵着普希金的诗: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伤心.也不要抑郁。
……
相信吧.那光明的日子就会到来!
后人终回国,一家团聚
二十年后,姑姑辗转联系到阿廖沙一家,才知道二十年前亲爱的爸爸就再也等不到了。
从1957年刘允斌回国开始,苏联与中国的关系随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玛拉与刘允斌意识到也许他们的婚姻再难以为继。
刘爱琴、朱敏、刘允斌
刘允斌想起每次跑回苏联听着孩子们一口一个爸爸,他就心痛地难以自抑。可却无可奈何。
1960年,刘少奇率中国党政代表赴苏联访问。抽出时间把玛拉的父母、和他们的两个孩子全部请到中国代表团下榻的列宁山苏共中央别墅相见,依然把玛拉的父母视为自己的亲家,把玛拉视为儿媳,把孙子孙女搂在怀里。
他知道这桩婚姻的失败,不是他们的错。
1998年刘少奇诞辰100周年时,中方向阿廖沙发出了请他参与“刘少奇诞辰100周年 筹委会”的邀请函。
可是这封邀请函没能到达阿廖沙手里,被俄方拦了下来。因为阿廖沙继承了父辈的智慧,进入了俄罗斯航天局。
阿廖沙
作为国家机密单位的职业军人,阿廖沙是不能随意离开俄罗斯的,必须要等到退役之后满五年。
可是当阿廖沙收到来自远在中国的王光美的信,看到信上老人殷切地盼望,希望他回家看看。他一刻也不愿意再等待,他以“侵犯公民通信自由”为由向俄有关部门提出申诉。在申诉失败后,毅然选择了退役。而彼时他已经是俄航天局的重要人员。
“一切都令我震撼和感到亲切。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时时在想,这就是我的祖国,我的亲人,我的家乡。他们令我自豪和感动。我的感触难以用语言表达。”回乡祭拜时,看着父亲的墓碑,阿廖沙情难自抑。
数十年来,午夜梦回时,想念的爸爸,他终于见到了。
异国红三代,精神延续
阿廖沙办公椅右边的墙上,挂着刘少奇的大幅画像。而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阿廖沙的办公室俨然一个小型的刘少奇家族历史陈列馆。到处都是刘家的痕迹,刘少奇有关的书,王光美和儿子刘源的照片。他说希望爷爷可以看着我,监督我。
阿廖沙在中国的办公室
刘维宁这个中文名,是姑姑刘爱琴给阿廖沙起的。
“刘是家族姓氏,维是辈分排行,宁是说我的性格宁静。”
作为一个特别的红三代,现在的阿廖沙在做些什么呢?
如果说了俄罗斯航天局是阿廖沙前半生的事业,那么回国之后的阿廖沙就是开启人生的第二个事业。
回国之后的阿廖沙就像水滴进了海里,自由和安逸像天生的一样。
中国作为故乡给足了阿廖沙归属感。温暖的气候也让从小生长于寒冷环境下的阿廖沙感到舒适。
阿廖沙
如今的阿廖沙是俄罗斯亚洲工业企业家联合会的创办人之一,也是该机构中国办事处的首席代表。他认为自己的身份是一个很好的桥梁,可以将中国与俄罗斯联系在一起。
“以前俄罗斯更多的是跟欧洲合作,对中国了解不算多,我觉得有义务去告诉他们我已经掌握了的资源、知识。我想起到一个桥梁的作用。”
工作之余,阿廖沙对于他在广州的生活非常满意,他很喜欢广州这个城市,开玩笑说自己是个“老广”。
2017 年,他成为广东首批拿到最新版永久居留身份证的外籍人士之一。
阿廖沙尽管年事已高,但依然热爱并坚持着这份事业。他从不会以刘少奇的长孙身份去标榜什么,也很少主动提起。
阿廖沙与夫人合影
阿廖沙表示:“如果对方问起,我会回答他,这刚好也是一个让人刚兴趣的话题。但我不会借助所谓特殊的身份来谋求什么。”
让阿廖沙感到骄傲的是,他的两个孩子对于中国的历史是十分了解的,而且他们一家人都坚定地从事于中俄贸易的事业。
“一带一路”的经济规划,打开了新的国际经济形势。每年阿廖沙和团队要接待二三十个来华访问的俄罗斯代表团。甚至他们还促成了中俄医药产品注册服务中心在广州揭牌。阿廖沙表示,中国的历史悠久,人民智慧的产物是非常多的,像中药就是其中之一。中药可以很好地解决西药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他希望把中国的中药也带到俄罗斯。
阿廖沙
作为刘少奇的子孙,同样如此优秀的阿廖沙从不认为自己的经历是传奇。而是告诉自己,以他们的精神为指导,保持坚韧的毅力,克服困难,持续学习。
“我的祖辈、父辈都把个人的命运和国家民族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中国的发展,也是世界共同发展的一部分,会给全世界带来益处。作为第三代,我愿传承先辈的使命。”
时光流逝,岁月变迁,不变的却是永恒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