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语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现在,通常用作“借鉴别人经验”之意。
此语,出自《诗经·小雅·鹤鸣》——它山之石,可以为错;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毛传》说:“《鹤鸣》,诲宣王也。”《郑笺》:“诲,教也。教宣王求贤人之未仕者。”
《鹤鸣》这首诗,是启发教诲周宣王求贤任能,到官场外搜寻人才。
诗中,用的是“它山”,后人改用了“他山”,意思一样。
《郑笺》:“它山,喻异国。”所谓“异国”,不外乎指其他诸侯国而已。
“它山之石”是什么石?有些《诗经》注释的书籍,说成是“美石”,这显然错了。
“它山之石”,不是从其中可以“攻”出美玉的石头,而是“工具”——用作“攻玉”的石头,就是“可以为错”之石。
《郑笺》:“错,石也。可以琢玉。”
“错”,是后人抄录《诗经》假借之字,其本字或曰“古字”为“厝”。
《说文·厂部》:“厝,厝石也。……《诗》曰:‘它山之石,可以为厝’。”
《尔雅·释器》:“金谓之镂,木谓之刻,骨谓之切,象谓之磋,玉谓之琢,石谓之磨。”
“琢玉之石”,就是“厝石”或曰“错石”。“琢玉”之过程,即谓“攻”。“攻”,治也。
实际上,《诗经》所云“它山之石,可以为厝(错)”、“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记录了新石器时代一段珍贵的历史。
比如,距今5300年左右的良渚遗址出土的精美玉器,即实证了“它山之石”为“厝(错)”和“攻玉”的史实。
历史学者和考古学家们,或称距今5500-2000年,是中国的“铜石并用年代”。此时,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使用青铜器逐渐增多,但使用石器的情况仍然广泛存在。
(良渚出土玉琮上的神徽)
良渚文明,到目前为止,尚未有青铜器物不论是礼器、兵器和工具出土。显然,其仍然属于新时期文化阶段。
然而,良渚遗址旳确出土了相当数量的玉器,而且加工精细、栩栩如生。
当然,良渚玉器明显带有红山文化和崧泽文化影响痕迹。但无论如何,除去“治玉”理念、设计、技巧等主观因素外,更重要的是需要相应的工具。正如经典作家所说,不在于人们生产什么,而在于人们用什么工具生产。
(良渚出土玉器)
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说:“厝石,如今之金刚钻之类,非厉石也。”
所谓“金刚钻”,现在通常认为就是指“金刚石”或曰“钻石”。中国的确出土过“钻石”,但数量极少,年代也晚了许多。距今3000年之前的工具类“钻石”,从未有过发现。
据此,民间所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的说法,其所指的“金刚钻”,大概率并非真的是“金刚石”或“钻石”,而是指自然生成的“石英石”。
玉石的里氏硬度在6.5度左右,一般的金属刀硬度只有5度,琢玉是不可能的,况且良渚遗址并未发现金属器物。
(良渚出土的黑石英和带有线切割痕的玉料)
但是,在良渚“玉器工坊”遗址,出土了很多石英、黑石英片。石英里氏硬度在7度以上,是除“金刚石”或“钻石”之外几乎硬度最高的天然石料。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刘斌,是良渚古城的发现者和考古主持人。他说,良渚人加工玉器,“首先要做解玉砂,解玉砂也就是石英砂,一种黑色的石英。”“就良渚玉的加工来讲,还需要用绳子或其他工具,来带动解玉砂切割、加工、打磨玉石,这是一个非常精细的过程。玉上精细的纹饰也应该是用黑石英加工雕刻出的。”
根据考古实证来理解“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便不得不感叹古人之“诚哉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