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全面反映了西周、春秋历史,全方位,多方面地记录了历史发展和现实状况,几乎包括社会的全部方面——政治、经济、军事、民俗、婚姻、爱情、文化等。对后世史学家对古人生活与文化等方面的研究,提供了不可替代史料和价值。《诗经》在中国文学史上,具有崇高的地位和深远的影响,奠定了中国诗歌的在世界文化的遥遥领先的地位。
今天我们就来重新认识这首“诗经第一篇”:
《周南·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关雎》是一首意思很单纯的诗。它的美首先在于音韵,孔子曾评论此诗:“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乱,便是音乐结束时候的合奏。孔子的评论大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意味。它的美还在于意思。《关雎》不是实写,而是虚拟。戴君恩说:“此诗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尽了,却翻出未得时一段,写个牢骚忧受的光景;又翻出已得时一段,写个欢欣鼓舞的光景,无非描写‘君子好逑’一句耳。若认做实境,便是梦中说梦。”牛运震说:“辗转反侧,琴瑟钟鼓,都是空中设想,空处传情,解诗者以为实事,失之矣。”《诗》写男女之情,多用虚拟,即所谓“思之境”,如《汉广》,如《月出》,等等,而《关雎》一篇最是恬静温和,而且有首有尾,尤其有一个完满的结局,作为乐歌,它被派作“乱”之用,正是很合适的。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毛传:“兴也。”但如何是兴呢,所谓“兴”,可以说是引起话题,或者说是由景引起情。这景与情的结合多半是诗人当下的感悟,它可以是眼前见的实景,也可以是浮想联翩。人与生物都是息息相通的,这是自然予人的最朴素也是最直接的感悟,因此它很可以成为看待人间事物的一个标准:或万物如此,人事亦然,于是喜悦,如“桃之天天,灼灼其华”(《周南桃夭》),如“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小雅鹿鸣》),如此诗之“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或万物如此,人事不然,于是悲怨,如“雄雉于飞,泄泄其羽”(《邶风雄雉》),如“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邶风谷风》),如“毖彼泉水,亦流于淇”(《邶风泉水》)。《诗》中以纯粹的自然风物起倡的兴,大抵不出此意。这里便是顺应自然由鸟儿的叫声自然想到那个日思夜想的“窈窕淑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这首诗的中心故事,全篇就是围绕这个中心来想象。反反复复的歌咏反反复复的追求,求之不得,在淡淡的忧虑中透露出这位君子对爱情积极美好的想象与不懈追求的精神。
“钟鼓乐之”,是身分语,而最可含英咀华的则是“琴瑟友之”一句。朱熹曰:“‘友’者,亲爱之意也。”辅广申之曰:“以友为亲爱之意者,盖以兄友弟之友言也。”如此,《邶风谷风》“宴尔新昏,如兄如弟”的形容正是这“友”字一个现成的注解。若将《郑风女曰鸡鸣》《陈风东门之池》等篇合看,便知“琴瑟友之”并不是泛泛说来,君子之“好逑”便不但真的是知“音”,且知情知趣,而且更是知心。春秋时代以歌诗为辞令,我们只认得当日外交之风雅,《关雎》写出好婚姻之一般,这日常情感生活中实在的谐美和欣欣之生意,却是那风雅最深厚的根源。那时候,《诗》不是装饰,不是点缀,不是只为修补生活中的残阙,而真正是“人生的日用品”(顾颉刚语),《关雎》便好像是人生与艺术合一的一个宣示,栩栩然翩翩然出现在文学史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