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3年7月6日,居伊·德·莫泊桑在精神病院结束自己的一生,终年43岁。短短10年写作生涯中,莫泊桑创作出《羊脂球》《项链》等300多部中短篇小说和《一生》《漂亮朋友》等六部长篇小说。作为世界文学史上成就最高的短篇小说作家,莫泊桑与安东·契诃夫、欧·亨利并称“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巨匠”。
心中的故乡
1850年,莫泊桑出生于法国诺曼底一个落魄的贵族家中,父亲居斯塔夫名为贵族后裔,实则家族产业已然无几。母亲洛尔家境优渥,莫泊桑的外祖母是法国文豪居斯塔夫·福楼拜的教母。因为父亲生性放荡,莫泊桑父母矛盾日益加剧。最终,在莫泊桑11岁那年,父母永久分居,此后莫泊桑随母回到诺曼底。
面临大西洋,埃特尔塔的海滨风光为莫泊桑提供最早的自由观察的平台。他将埃特尔塔海岸描绘为“一只大象把鼻子伸进了大海”。在这里,他度过了一段无拘无束的自由时光。母亲洛尔在向莫泊桑介绍文学作品之余,让莫泊桑自由地徜徉在乡间,埃特尔塔也成为莫泊桑心中的故乡。
莫泊桑与埃特尔塔下层人们之间建立的深刻友谊,诺曼底生活也成为莫泊桑文学创作的重要题材。
找到文学创作的路径
1868年春,已经在伊夫托教会学校度过约五年学习生活的莫泊桑被开除,成为第一个被该校开除的贵族学生。母亲并没有苛责他违背教规,而是通过一笺信札,将他送到了诗人路易·布耶家中学习诗歌,同时莫泊桑开始得到福楼拜的指点。多年后,莫泊桑深情地写到:“我首先结识布耶,甚为亲密。两年后,我又获得了福楼拜的友谊。”在布耶猝然离世后,福楼拜开始以一种慈父的态度,担起了培育莫泊桑的任务。在莫泊桑前往巴黎上大学前,福楼拜用布耶的话勉励他:“所谓才华,不过是持久的耐心。”
福楼拜的劝勉似乎成为某种预言,在此之后,莫泊桑生活得十分坎坷。1869年,莫泊桑在巴黎大学法学院学习,一年后,普法战争爆发,莫泊桑被征召入伍。普法战争成为日后莫泊桑小说中表现的重要题材。
战争结束后,莫泊桑迫于生计,前往海军部,开启了小职员的生活模式。莫泊桑出人意料地应对了这单调乏味的工作,并多次得到晋升。这段经历给莫泊桑的写作带来了深远影响,他将机关大楼比作“办公牢房”,小职员走进大楼办公比作“罪人前来投案自首”。莫泊桑感叹:“世上真不知有多少能够成功立业的人,都因为把难得的时间轻轻放过而致默默无闻。”以自身经历为基础,莫泊桑日后的创作中产出一大批反映小职员生活的经典之作。
回巴黎后,莫泊桑开始每周拜访福楼拜,持之以恒地将习作呈递恩师求教。莫泊桑尝试了多种题材,从诗歌到戏剧,终于在短篇小说中寻得灵感,在给母亲的信中,他激动地写到,自己决定写一系列关于“小人物”的短篇小说。至此,莫泊桑终于找到自己文学创作的路径。
浸淫在政府机构多年,莫泊桑自身已然是他笔下小职员的原型。福楼拜颇为欣喜,不过他仍然告诫莫泊桑不能操之过急,不断地锤炼语言是一位作家最重要的品质。莫泊桑珍视福楼拜的告诫,构思出一篇篇短篇小说的框架。莫泊桑曾回忆:“三周来每晚我都尽力写作,然而未写出一页干净的稿纸。”
1879年,经过长期写作锻炼的莫泊桑终于完成第一篇传世名作——《羊脂球》。福楼拜在读过这部小说过后,激动地给科芒维尔夫人写信:“《羊脂球》,我的弟子的小说,是一部杰作。我今天早上读了校样,我坚持用这个词:一部结构精妙,富于喜剧性和观察力的杰作。”
1880年4月15日,刊有《羊脂球》的小集子《梅塘晚会》问世。莫泊桑一跃成为法国文坛的重要小说家,收获大量报社约稿。不久后,莫泊桑辞去小公务员职位,成为母亲洛尔一直所期待的全职作家。
在短篇小说之余,莫泊桑长篇小说的写作也达到了较高水准。在出版的六部长篇小说中,《一生》《漂亮朋友》均被列入世界名著之林。《漂亮朋友》一经发布,便引起了社会轰动,多家报社刊文抗议,指责莫泊桑通过杜洛阿这样流氓似的人物败坏巴黎报业名誉。莫泊桑不得不登报刊文,声明杜洛阿只是一个极特殊的例子,选择报界作为背景仅仅是因为“报纸无处不通”。莫泊桑毫不隐讳地承认:“漂亮朋友就是我。”在《漂亮朋友》中,莫泊桑全方位展现了写作才华,体现了对法国社会的深切思考。
“莫泊桑像冰,也像冰糖”
莫泊桑在《一生》结尾处曾写下,“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莫泊桑一生似乎完美印证了这句经典名言。
早在任职小职员时期,莫泊桑就常寻花问柳。27岁时,便因感染“梅毒”而病倒。这位文学巨匠将对于女性的敌意和鄙视都写进了自己的作品中,一生不相信爱情。性病引发的神经痛,长期折磨着莫泊桑。从30岁起,莫泊桑便开始借助麻醉药减轻身体疼痛,然而莫泊桑很快便无法戒掉上瘾性强的麻醉药。在给自己医生的信中,莫泊桑写道,在完成《皮埃尔和若望》这部长篇小说时,“没有一页不是在用乙醚把自己陶醉了的情况下写的”。
自1889年起,莫泊桑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出现了严重的幻觉现象。1892年新年,莫泊桑在尼斯母亲家晚餐后,坚持要回到戛纳住所。深夜,作家试图割喉自杀,并将手枪对准太阳穴按下扳机,所幸弹头已经被更换为假子弹。1月8日,莫泊桑被送进巴黎帕西医院治疗精神疾病。1893年7月6日,最后一次癫痫的发作终于夺走了这位天才作家的生命。
莫泊桑的好友、法国作家爱弥尔·左拉评价道:“读他的作品的时候,可以是笑或是哭,但永远是发人深思的。”芥川龙之介说:“莫泊桑像冰,也像冰糖。”他的文字既入木三分地揭露现实,又如蜜糖般赞美真情。“天才在左,疯子在右”,这也许是对莫泊桑最好的评价。